突兀间发现,我孑然一身,立于荒野,无所依傍。天际悠广,延迹无垠。四周寂寥,连呼吸都能把自己惊扰。
天青灰色,氤氲难明。风无根,吹得青衫鼓胀,像篷起的帆,拉扯我前挪,脚下并非漠土。成片的麦田,枯黄,衰败的枯,尽竭的黄。风钻进,卷起麦浪,游窜散开,像鱼尾纹一般往眼角尽头消失。
几道羸弱的闪电飘下,天青色的等待终至。雨丝,薄如蝉翼,挥舞编织,如烟如雾,似真似幻。
烟雨濛濛,面颊,颈脖,手背,丝丝冰凉,化解了初始的不安。写意,勾引我开始在这麦田里赤足奔跑。
脚底下渐渐湿滑起来,跑得累了,踉跄趔趄,摔倒就摔倒吧!
我慢慢地仰面倒下,眼角边枯黄的麦苗相对地抽长。我一直往下倒,一直倒,好像没有尽头,怎么也触不到地。眼神则随着麦苗的抽长,沿着枯黄的秆身往下,越过节梗,循着脉络,直达根底深处。那儿,有一团绿意正在酝酿、勃发。
我慌忙起身,抬脚让开踩着的麦苗。烟雨仍在,一抹抹膏绿陆续翻涌着破土而出,借着烟雨,如同水墨画般开始渗沁。眨眼间,嫩绿、鲜绿、葱绿,燎原奔腾。枯黄在冲刷中溶褪,露出了郁绿的底色,麦田焕发出了生命的气息。麦子长相喜人,越长越高,倒二叶、旗叶迎风颤动,就连绿油油的杂草也抖得欢快。
田间的水洼越蓄越深,像一张张笑脸,映照着林立的麦秆,虽然倒影只有黑白,但仍使劲儿地在投射那欣荣的绿。
远处似乎有声音越传越近,从笑声中能辨认出应该是一群奔跑笑闹的孩童。雨雾太重,看不见人影,只闻杂七乱八声踩过水坑,溅起的水花落在我脸上、衫上。这会儿竟是不觉冰凉,反倒勃勃生机,只觉春意盎然。
苍濛的烟雨,沁脾的油绿,复苏的麦田,孑然的人影。
噢!人影渐渐消散了,麦田也融入了虚无,只是剩下了那绿色的烟雨,慢慢地揉作了一团。然后,我的眼睛睁开了,扭头看去,这会儿方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