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辆辆镶嵌着醒目标志的小汽车疾驰而去,车轮飞滚,车身招展,汽笛吆喝,气流碰击,这一切交汇于耳,还伴随麻雀忽聚忽散的清鸣。
初秋,满目绿色又可见到焦黄斑驳,延展出去的苍白色车道时不时被嘎吱作响的枯物覆盖。田埂露出青黑色的脸,越露越多,最后萎靡成一团。鞭打农作物的灰烟迅速升腾,来不及融入晴朗天空就袅袅而散。
眼前这些秋景我是不甚欢喜的,甚至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心中一阵微悸。令人醉心的还是数年前聊赖之际于车窗玻璃里看到的秋色,带着玻璃颜色的青蓝。微醺的日光、拂过耳际的秋风、生机满溢的稻浪、摇曳飒脱的白杨.......遗憾我的眼球不能保存那样的美景,现在回忆起不知是否有偏差。
那时,我认为是可以不悲秋的。
虽然我刚从自以为巨大的灾祸中抽身片刻,但却体会到了之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夜里酣然入睡、早醒神清气爽,没有太多困惑和惶恐不安。不必拼死拼活假装笑脸相迎而汗流浃背。一切都像电光火石般的奇迹,心情刚刚好,天气很迷人。
数度祈祷能重回那段时光,哪怕是要靠人为的僵硬的努力也好。可是“单纯”从来都只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最后流入平淡与庸俗的。不带目的的欣赏,没有喜怒的流连,终究是极少的。
那一刻,我和秋风一样,飒然而至。没有世人公认应具备的任何技能,心却因爱意萌动着柔弱但积极的力量。那是对身边任何一个事物都有的爱,如同秋风拂面,谁都不会错过。
当时有人认为我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颗遗落海边的珍珠,一幅没来得及展开的画卷,在欢喜中透露着对我的期待。就像人们对秋风的期许,它的职责是丰收。
肯定和赞许本就是发展的动力之一,就像往前奔跑的孩子,加油呐喊声会让他在起跑时就卯足劲。但是奔跑的时间越久,他越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少。因担心破坏人们的设定和想象而恐惧。思绪越多,越发惶恐不安。竭力把自己伪装成纯真无邪的乐天派,逐渐在不同场合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滑稽逗乐的人,或温柔可人的人。怎样都好,只要人们开心。我是风,是虚空,是不存在的。
人的阈值总是在刺激下不断提高的,而我的能力却没办法跟着提升。站在“生活”之外,清晰地知道要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可是却有股力量在拉扯。是阴暗、是妒忌、是贪婪、是.......双方的拉锯让我紧张、羞涩、不安、头晕目眩。总会因一时冲动跟对方讲了“不正确”的话,甚至是暴露出最卑劣的情绪,过后又悔恨不已。即便有机会展露真相也总要加些什么来掩饰,但那样的“谎话”也不是为自己谋取什么,仅仅想制造更紧张的气氛,增加“悲情”的戏份。那种行径常常是成效不足且愚蠢至极的。
当我知道自己逐渐远离人们所勾勒的形象时,悲哀、无奈又感到解脱。摆脱的是不可理喻的虚荣和奉迎。只要认清“无论多么永恒的形象,骨子里不过都是些卑劣粗俗之物”,那就很轻松了。
于是很想做些庸俗的事情,就像在那个秋风里,漫无目的地抬头望天,沾着汗珠在车上午睡,看不知名的鸟掠过稻田,叶子在沙沙作响......也许还可以喝得酩酊大醉,放声高歌,雨中奔跑.......
“同样的事日日反复
只需遵循与昨日相同的惯例
倘若避免大喜大悲
彻骨的悲伤便不会到来.......”
可是我偏偏要和它战斗,即便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