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许是为了完成已成惯例的“万名教师访万家”,但更也许是为了他对我的喜爱,以至对数学的良好的学习态度。中午与同班的老师说起这次想去家访国富时,说家访他是没用的,他不可能有大的进步了,他就这样了。

国富是班里两个年龄最大的同学之一,由于是五年级刚刚接的这个班,加上与家长接触得比较少,所以其中的原因不太清楚,家访时想一并弄清。

我是时时感觉到国富对数学是偏爱的,无论是课堂上的静心听讲,不时的举手回答,还是练习的一丝不苟,订正的不折不扣,考砸时的不焦不躁,这种心平气和的学习态度正是我欣赏的,别的学科的态度是否也能如此,我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国富是用十二的真心对待数学,对待数学老师的,其实国富的数学成绩并不优秀,但我对他的喜爱决胜过班里的“五朵金花” 

其实,真心喜爱国富还有任教体育的Z老师,国富修长的身材,以及特有的那份体育天赋,使得他在几个区级体育比赛的项目上都获得较好的成绩,为学校争得不少的荣誉。但与Z老师谈及国富时,说国富的心中有一个大的忧虑,总担心自己上不了中学,一是自己的年龄有些大了,一是自己的成绩不是优秀,再加上家庭的特殊情况等等,叠加在一起就是自己很可能小学毕业后上不了初中了。也正因此,我要去国富家走一走,让他及他的家人消除这无味的忧虑,国家的政策之门对他是敞开的,让我忧虑的倒是国富的家人会不会封闭起这扇本就敞开的大门。

为了让这次家访不让国富感觉突然,在放晚学前,我在班上说,今天老师想去“潘庄”进行家访,逐个问了潘庄的每个学生家在庄上的大体位置,在问及国富家人的手机号码时,他嘴里吱唔了几句,也不知是记不清,还是没有,只得作罢。放学回家拿了一箱“莫斯利安”和一箱“闲趣” ,依旧骑着“铃木110”,沿着门前的沈马公路向东进发,一路上下了一天的早春小雨依旧淅淅啦啦不停地下着,四级左右的北风携带着雨点甩打在头盔后面的脸颊上,着是生硬的疼,不时被风吹得微拐的车头,再加迎面而来汽车的灯光,照着沾满水珠的镜片上,只觉眼前满是光线,更是平添了开车的紧张。

国富家在潘北,所以我选择了从潘北的东边大路进庄(也是潘北学生乘校车的地方),刚到庄口平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村中的路灯都开亮了。潘北我是熟悉的,但是距离最近一次进庄已有十多年了,所以凭着感觉往潘北的北边转行,结果还是记不清了,进了一个死胡同,我一边倒车,一边向站在自家大门口,用显着诧异的眼神看着我的老大娘问起了路——

“请问,我想去北大圩怎么走?”

连问了几遍,只见老大娘指了指她的耳朵,说她的耳朵不灵,我又口捂口罩,说话可能不太清晰,老大娘很是热心,忙对着冒着烟并嗞嗞作响的厨房喊起来——

“老头子,你快来,有人问路。”

“你好,我想去北边的大圩子怎么走?”

“就是有个姓李的,帮人家做佛事的,会拉二胡的。”

“噢,你说的是李二家吧,你最好不要从庄上走,不好开,你最好向东开到大路,再向北过了高桥,有个向西的大路,比较好走。”

 沿原路,向东返回,风更显得猛,半路上,一辆对面而来的电瓶车,由于风的拉扯,在我车前突然强烈地甩动了一下,险些滑倒,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过了鹿庄南边的高桥,桥北头果然有一条向西的石子路,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路灯,心中生疑,这就是老大爷说的好开的大路,硬着头皮开着看看,二米阔的路,散落着零星的石子,坑洼中积满了雨水,露着泥的脊背很是滑溜,路两边田地是刚吸足雨水的麦苗。路的南边不时会出现几个水泥+琉璃瓦砌成的坟墓,开了五十米开外,前面的路更是泥泞,确实不相信前面的路是通往潘北北大圩的了,就算是,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开到头了,再加上路边的这些现代建筑,让我开起车来更是胆颤。决定再回首,仍旧从庄中走,不再管庄中的路由于引长江水而坑洼难行了。

重又进庄,经过挂着村支部门牌的老小学的大门口从庄中的中心街去北大圩,一路上除了几家商店仍开着门,平常人家一般都掩门或吃晚或洗脸洗脚准备上床看电视了。行走在庄的中心街,感觉不到外面仍旧下着雨,也觉得风小多了。记得儿时(我的大姑母住在潘北)的中心街是很敞亮的,但今天走过,由于两边的蓬账之类的东西很多,整条街很觉拥挤,更由于少了行人,更觉显沉旧与破漏,没有村南与村东彰显出的现代城镇气。其实此时脚下的这条街还是旧时的那条街,这或许就是物是人非吧。

潘庄给我留下较深印象是庄中有好多由小青砖砌成的拱桥,显尽了水乡的灵动。在中心街的北首就有这样的一个拱桥,越过此桥向北开不远,就有一条东西路,向东不远北拐就到北大圩了,第一感觉国富家应该在此,我停下车,圩下一间半蓬式的房子里走出一位老大娘——

“你知道有一个叫‘国富’的孩子住在这儿吗?”

“国富啊,没有。”

“那,有没有一个叫徐婧文的女孩住在这儿?”

“姓徐的,也没有。”

“在北边,有一个李老师住这儿吧!”

“有,就在后面,围墙是红砖的那个。”

“好,谢啦,我过去看看。”

 开了不到十来米,来到李老师家的巷子头,又有一个老大娘站在巷口,同样问了她,说是没有这两个孩子,我有些犯嘀咕了,走了半天,错啦?李老师的妈妈走了出来“找谁啊?”问了她,也说这儿没这两个孩子,老李也出来了,由于谈过几次心,他认出头盔下面的我,忙喊了李老师来,并请我下来一同吃晚饭,李老师也说不清,只是说可能在管美云家那边,也就是在西大圩那边。我谢绝了老李的好意,执意要去那边看看。

过了西大桥,路两边的人家都关了门,只有窗户透着灯光,遇到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又问了一个老大爷,也说没有。

或许是路人真的不知道,亦或许是不知道他们的学名吧。

 一路的无果,肚子也确是有些饿了,决定暂停今天的家访……

风依旧、雨依旧、街坊依旧,回吧……

(甲午正月十八深夜于三垛书屋)

 

 

“圝”  



第二天,一到校就问了他们几个,都说昨晚已经到了他们家的屋后了,离家门就十来米的路了。

又隔一日,20日放晚学后,约了班主任孙老师,英语宋老师,一同坐着孙老师的桑塔纳再次踏上潘北家访之路,夕阳的余晖从车的尾窗徐徐射入,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但车内空调阵阵热流让人暖暖欲睡。

车子在潘南的村南的新村的水泥大路上停了下来,孙老师曾在上学期去过国富家,所以对村中路有些模糊的记忆,虽然我在前面带路,但是孙老师却对沿路的店面、特别房屋等记忆犹新,着实让我惊叹。

而我此时,更加留意的是这里许许多多几十年没有修葺的旧式的小青砖小瓦,斑驳灰暗的旧式老屋,以及由青砖横立铺就的条条旧街,不时从路中耸起脊背的青砖小拱桥,一切的一,都曾抹着我对这儿的段段记忆。

大姑母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童年的我每年都要来这儿好多次的。也许是为了姑母家院中那棵梨树上的大木梨,也许是为了每次姑母给我买的薄荷糖,也许是为了看表哥坐在梨树下拿着个装牛奶粉的铁盒读上面的英文说明的样子(考了复旦,读了博士),也许是为了感受姑母与她的徒弟门忙碌做服装的气氛,也许是为了玩弄表哥家神柜里的魔方与黑白棋……

更也许是因为正走在脚下的这条中心大街的那份热闹……

我们仨,在就近的一个小店里卖了同样的三份礼品,一手一个,很有窜亲拜年的模样。

“是的,肯定是的。”孙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国富的家,我们一同进了一个朝西的院门,国富的爸和妈都在家,见我们来了,很是高兴,忙把我们迎进堂屋,国富的妹妹小玲读四年级,校车早一班,已经在堂屋中间对着堂门的大方桌上做作业,有些胆怯与害羞,一直埋着头,不看我们。我们的到来,有些惊着她了。国富的爸爸到厨房给我们泡茶,我与小玲谈了几句,得知他们一家都不是我们本地人,家里还有两个姐一个哥,生了他们怕罚款,所以一直在外面打工。

“你们喝茶!”

“谢谢!”

“这房子是你们买下来的?”

“前两年都是租的,去年才卖下的,合算点。也没怎么整理,有些乱。”

“还行,这一排四五间,够住了。国富,好像来的时候读的是三年级吧?”

“是有三年多了。”

“他好像有些担心,读不了初中,说是没有办身份证,其实是可以上的,只要你们俩的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了。”

说话的时候,国富也回来了,见我们在,径直走向东边天井东边的平房(他的卧室),孙老师和宋老师与他们继续谈,我出去看到国富一个人站在平房门口,微低着头,有些紧张,我走上走廊——

“听说你有些担心上不了初中,肯定上得了的,一定要好好地把三年初中上下来,尽可能地都学些知识,千万不能与一些不三不四的玩在一起。”

 国富的爸爸也走了过来。

 “你们很不容易啊,我们这儿一般一个家庭就一个子女,你要培养他们五个,很不容易。”

 我又转向国富 

  “你要体谅你的爸爸妈妈,不能让他们为你担心,上学不都是为了考大学,上好三年初中,找个好的工作,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国富,对数学还是很感兴趣的,上课很听讲,作业都能认真完成,我很喜欢他。”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管美云家,有时间去学校再谈。”

 离开了国富家,我们重又回后面的大路上,西边的天际线只余有夕阳西沉后的微微黄晕,我们朝着一旁管美云家的方向走去……

 (甲午正月二十三夜于三垛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