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单曲循环《那些花儿》一个晚上。洗碗时,拖地时,洗澡时,晾衣时。此刻仍在播放。这是我一直喜欢的一首歌,一直喜欢的一个歌手——朴树。
曾经看过一段视频,朴树在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几度哽咽落泪,语不成调。当时各种评论,讥讽居多。我特别能理解他的忧伤,一个中年文艺男,与自己与时代都不能好好相处,又无从倾诉,身边那么多人,和谁说都不恰当,说什么都言不达意。
中年人的崩溃常常是无声无息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别人看来,也许轻如羽毛。你的疼痛没有人会真的懂。
只有音乐和文字,能够懂得,能够表达。
就像此刻,我在他的歌声里寻找自己,在敲打的文字里安放自己。
我已经离开了许久。很多空白。
绳结一个又一个地好好系起,这样,就可以,独自在暗夜的洞穴里,反复触摸,回溯,那些对我曾经非常重要的线索。
落日之前,才忽然发现,我与初民之间的相同。
清晨时为你打上的那一个结,到了此刻,仍然,温柔地横梗在,因为生活而逐渐粗糙了的心中。
这是席慕蓉的诗。她的诗我从少女时代一直读到如今,人到中年,华发早生。一遍有一遍的体悟,一遍有一遍的感伤。
我承认,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文艺女中年。可是生活紧张忙碌,我连矫情的时间都没有。每一个日子都含混不清,潦草不堪。
今晚,我一个人。其实这样的夜晚有很多,重要的是,今晚我决定留给我自己,其他什么都不管。我已经被生活包围太久,城池尽失,丢盔弃甲,今晚,想突围。
想念那条路,这个季节,路上一定铺满了落叶,手掌一样,贴在地面,一层又一层。搬家之后,不再走那条路,再也见不到那些树,春天开花,秋天落叶。如今走的这条路,见不到一棵树,只有车水马龙,人来来往,很寂寞的一条道。
在泰州的某一条道路上,父亲正弓着腰使劲蹬车,三轮车上装满了收来的荒货,那天因为装得太满太重,他控制不住,一个踉跄倒下来,车倒货翻,散落一地。父亲被压在车下,半天爬不起来。幸亏路过的一个好心人帮忙,帮着扶起三轮车。伤到了腰,还是硬撑着把一车荒货骑到了废品收购站,卖掉,回到家时整个人都散架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晚饭也没吃。
我的脑海里常常会回放这个画面,这是事后母亲复述给我听的。回放一次,心里难过一次。我的老父亲每天蹬着三轮车穿梭在车流汹涌,乱象环生的街头,我的心每天都提着,放不下来。
今晚七点多打电话给他,铃声响过许久,快要挂断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一声“喂”,气喘吁吁,一听就是还在路上蹬车。我这次没有责备他回家太晚,只是提醒他外面下雨,路滑,骑慢一点,不要逆向,靠右走。他这次也很听话,连连答应,说已经到温泰市场了,就回去,下雨,今天的货不卖了,直接骑回去,明天再卖。
挂断电话,窗外雨雾蒙蒙,华灯闪烁,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想起鲁迅的这句话。
我矫情还没结束,丫头回来了,带回来她考试退步的消息和她今晚刚写的一篇随笔。里面引用了卓别林的一句话:“用特写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个悲剧;用长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部喜剧。”
我很欣慰,这个娃,在一天天长大。我合上电脑,给娃弄点夜宵去。
今天属于我的一个人的夜晚,到此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