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搬家之后,我生活的主阵地移到了小梁山菜场。那时还在外面临时菜场,我固定在四家买菜。

猪肉铺是从北往南第二家,操刀的是一中年汉子,长脸,瘦削,头发稀疏,话也不多,不常笑。买过几回排骨,24元一斤,价钱虽贵,但根根都是上好的小前排,糖醋排骨或者炖排骨汤,都很香。于是就固定下来,隔三差五在他家买排骨,买前夹肉,买猪肝。每天扫二维码,微信支付,显示的是个体工商户丁大强。

杀鸡的是第一家,一对中年夫妇。丈夫瘦小精干,见人就笑,一笑两眼眯成一条缝。妻子虽然负责杀鸡,但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能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挺标致。她和她丈夫一样,也是见人就笑,眼角堆满褶子。第一次到他们家买老母鸡的时候,夫妻俩向我打包票,保证正宗,散养老母鸡。开膛破肚之后,给我看,黄黄的油,还有四个大小不一的蛋子儿。回去炖汤,果然香气四溢,汤汁醇厚,像家养老母鸡的味道。微信一扫,叫鸡足长乐,挺有创意。基本一周买一只老母鸡,让他挑一只不大的,50元上下,剁成两半,分两次炖汤。每次看到我去,瘦小的男人就笑着迎上来,问:“今天还杀只老母鸡?”

买鱼虾也是第一个鱼摊,也是一对夫妻,年纪已经不轻。丈夫负责杀鱼刮鳞,妻子负责招徕顾客。很多时候我没有想买鱼,只是在鱼桶前略一停留,女人就迎上来:“弄条什么鱼?今天虾也不丑,正宗大河虾,便宜点给你。”不买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常常买条鲫鱼回去炖汤,炖出的汤奶白奶白的,鱼肉确实还有点甜,看来她说是大河里养的鲫鱼,也许不假。几乎两三天就要光顾他们的鱼摊一次,买鲫鱼,或昂刺鱼。虾不常买,太贵,也小。扫微信,给个体工商户宦同宝,这个姓不常见。

买蔬菜是到一个叫田荣兰的女人那里,40多岁,皮肤白净,身材苗条,一点不像风吹日晒卖菜的。不知道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是不是她这般模样。起初我是到她隔壁的摊点买蔬菜,偶然的一次,到她的摊位买了两只西红柿。才走近,她就招呼我:“才下班的啊?”熟人一样。称好后她主动往我袋子里加根葱,又加根香菜,说:“看到你手上拎了鱼,香菜回去用得着。”立即赢得了我全部的好感,一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人,长得还这么好看,从此我就不到别的摊位买蔬菜了,只认她一个。

最近小梁山菜场装饰一新,里面宽敞亮堂,洁净有序,彩灯闪烁,干净得近乎奢华。

他们搬迁之后的第一天,我进去买了条鱼,匆匆往外走。路过宦同宝的鱼摊,他妻子笑脸盈盈:“我家搬到这儿来了,下次到我家来买鱼啊!”我点头对她笑。下次去就真的没再去其他家,虽然其他家的鱼其实也一样好吃。

买鸡我是特地去寻“鸡足长乐”的,搬迁之后,家禽区和其他摊点隔开了,绕了一圈才找到。进门第一家是个面生的男子,笑脸相迎:“杀鸡啊?”我没停留,往里面走。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停下来。那女人从鸡笼后面探出头,笑着说:“几天不来啦?还怕你把我们忘掉呢!”我笑答:“忘不掉,除非不再吃鸡。差点找不到你们。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他给饭店送鸡去了。”女人给我捉鸡,称秤,50元。女人说,给48吧!说话间那个瘦小的男人回来了,笑得两只眼睛成了线,和以前一样。知(鸡)足常乐,此言不虚,几个月里我没见过这对夫妻苦着脸的样子,尽管女人的手指上贴满胶布,男人满面风霜。

买猪肉和排骨还是到丁大强的摊位,他照样话不多,不爱笑,但肉香,排骨好。而且从不强买强卖,要8块钱肉,绝不会变成9块钱。

买韭菜豌豆西红柿青椒还是到田荣兰的摊位,在菜场彩灯的映衬下,她看起来更加白净。见到我就会问:“下班啦!今天带点什么回去?”她从不说买,说带。即使只买一只土豆,她也会主动送你一根葱。葱是我每天必须要用的,有时就是为了一根葱,我特地停在她的摊位前寻思着,是带把芹菜,还是捎只茄子?

以前我不太喜欢进菜场,不习惯里面的嘈杂和脏乱。现在情形有点变了。我每次下班后进菜场的时候,买菜的人也不多,里面安安静静的。鱼在桶里,肉在案上,鸡在笼子里,还有那些绿油菜紫甘蓝红辣椒黄豆芽白萝卜都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看着就让我心生欢喜。

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也让我觉得安心,他们和那些新鲜的鱼肉菜蔬拼在一起,组成了每一个日子最本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