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只剩下一个夜晚。
快要过去的这个月读了两本书,一本是阿城的《三王》,一本是《渴望生活—梵高传》。
阿城在文坛上是个异样的存在,他的作品并不多,我听说过的也就是《棋王》而已。但很久以前就在杂志上看到过王朔如是谈阿城:“我以为北京这地方每几十年就要有一个人成精,这几十年养成精的就是阿城。……说到文章,你一提这问题,我脑子里就有一比:我和陈村是那种油全浮在水面上的,阿城,是那种油全撇开只留下一汪清水的。……”
我就一直记着王朔的这句话,一直想看看这一汪清水。这次终于在当当网上买了,“三王”合在一起也不过小小的一本,三个中篇一个晚上就读完了。就像贪吃的孩子,好东西吃撑了,用了很多天来反刍和消化。王朔的评价真贴切,阿城的文字真的是一汪清水。他的笔下几乎见不到形容词,也少有浮夸的描写,就是听小说里的“我”在叙述,平静地叙述,不紧不慢地叙述,但是叙述里渐渐生出一股力量,逼着对面的你屏气凝神,直至动弹不得,简直像被点了穴位一般。他的文字里有仙风,有妖气,更有思考和悲悯。《棋王》里的王一生,《树王》里的肖疙瘩,《孩子王》里的王七桶和王福父子,阿城塑造出来的人物都是异样的存在,超越了时空的存在。
“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这是王福作文里的一句话,一个靠抄《新华字典》学习生字的孩子,没有办法用多余的字去表达,可是这样的表达纯粹干净,多好。读阿城,我想起汪曾祺,他们都像武林高手,心中无招,手中无招,出手浑然天成,无迹可寻。
我是教语文的,却不会教学生写作文,更不敢推荐学生去读汪曾祺和阿城,因为估计中考阅卷老师多半不喜欢一汪清水,他们可能更喜欢奶茶和咖啡。
读梵高的过程漫长,持续了大半个月,今天还在读,第二遍读了一半。必须要读完第二遍,才会思考,才敢发声。前几天是海子的忌日,我想到了梵高。这两个灵魂何其相似,孤独,不会和世界相处,超越时代,被时代抛弃,无处倾诉,潦倒,痛苦,挣扎,最后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世界。
我不懂画,喜欢诗。读了梵高之后,发现两者是相通的。真正不朽的艺术都是相通的,都出自干净纯粹的灵魂,都是灵魂燃烧的衍生品。靠近这样的东西,会疼痛,会流泪,会让人安静下来,从众声喧哗里暂时抽身出来。
对如今的我而言,这是读书最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