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终于像个夏天了,太阳火爆,蝉声聒噪。

对四季的感知力,我读过最好的是史铁生,他在《我与地坛》里说,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如果以艺术形式来对应四季,春天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以梦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感知生活并恰当表达,是让人获得幸福感的途径。像我这样先天不足的人,可以从他人的文字中获得。

曾经看过一张图片: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抱着一把大提琴,在落叶铺满空无一人的白桦林中演奏。那种美,摄人心魄。即使我是乐盲,我也能听到舒缓悠扬的琴声。遗世独立的清冷,是那女孩的样子,也是秋天的样子。看到这张图片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史铁生的文字。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夏天其实很古典,很诗意。可惜我们现在只剩下空调嗡嗡的蜂鸣声。

 

加缪的《局外人》是一个和夏天有关的荒谬故事。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楚。”开头很突兀,惊世骇俗。

对莫尔索而言,一切都没有意义,母亲的葬礼,他只觉得闷热。爱不爱玛丽结婚,不重要。是不是和雷蒙交朋友,无所谓。活着就是虚无,存在没有意义。唯一真实的存在便是大海、阳光、酷热,大自然压倒了他,使他莫名其妙地杀了人:“我只觉得铙钹似的太阳扣在我的头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海上泛起一阵闷热的狂风,我觉得天门洞开,向下倾泻大火。我全身都绷紧了,手紧紧握住枪。枪机扳动了……”被杀的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和雷蒙也不是生死之交,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审判过程漫长而荒诞,他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局外人,被审判的是他,但又与他无关。他只是觉得闷热,不耐烦。“我听见椅子往后挪的声音”,“我看到好些记者都在用报纸给自己扇风”,“尽管挂着遮帘,阳光仍从一些缝隙投射进来”……审讯几乎从不调查杀人案件,判他死刑,只是因为他在母亲的葬礼上没有流泪。

“我希望处决我的那天,有很多人来看热闹,他们都向我发出仇恨的叫喊声。”结尾像谜语。

整部小说是则寓言:每个人都走在世界的边缘,这个世界极其荒谬,大家都在做游戏,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被淘汰出局,由不得你。

我不是莫尔索,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局外人——对生活冷眼旁观,对一切不感兴趣,对命运无能为力。

 

     简帧的散文前几日翻了几页,不是太合胃口。太文气,流于晦涩,台湾腔浓,还有部分宗教色彩。但有几篇还是不错的,写同窗好友的,写报社同仁的,都笔调沉重,不宜久读。        

     读了苇岸,大地上的苇岸,39岁就去世了,女儿怀疑和他素食有关,梭罗也死得早,也素食,于是女儿得出结论:还是要多吃点肉好。

     读了齐邦媛,从巨流河到哑口海,生命的河流,从最初的波澜壮阔到最终的无语凝噎,是一本值得读的好书。

     重读了张爱玲和柴静,温故知新。柴静的文字张力十足,特别吸引我。

     夏天那么长,过起来又特别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七月下旬。每一个日子都相似,面目模糊。每天晚上睡前在日记本上记个流水账,否则都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走丢的。

     在家消磨时光,常有罪恶感。但好时光就是用来虚度的,这样安慰自己,心情轻松一些。每天起来烧一大壶水,大麦,陈皮,菊花,枸杞,玫瑰,山楂片,轮换着泡,一周不重样。 想起上班期间,有时忙得一天不喝一口水,如今这样的日子真是奢侈。

能够思念的人越来越少,我渐渐原谅了人世的凉薄。如果回到过去,我确定会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把疼痛过的再疼一遍。——余秀华《人到中年》

大暑已过,春逝夏深秋将至。我有点抗拒秋天的来临,虽然大提琴那么优雅抒情,我还是喜欢这个吵闹的夏天,定音鼓一敲,振聋发聩。

最主要的原因是:秋天来临,我就要上班,不会再有闲情变换着花样泡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