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月初的天气有些诡异,在屋子里凉嗖嗖的,冬天厚棉衣服裹在身上恰好。可是走到户外,从刚刚出门的那一个瞬间开始,感到一阵毛烘烘的气息,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炕坊。无数细小的带着暖烘烘骚动气息的绒毛直往鼻子里钻,直往怀里扑。

空气是湿的,天空也是阴沉。这时节的雨水人说有沾衣欲湿杏花香,如牛毛细丝滋润万物,竭力给予世界欢颜,其实这雨给人更多的是不舒服,一种无法用文字准确描写的那种压抑晦涩。它下一阵,歇一阵,没有来由的,如泣如诉,走在这雨中,撑一把伞,可是我们只有宽阔的焦躁的柏油马路,走到乡下,也只是白花花的水泥路面,青石板是绝然见不得,偶尔有一出蜿蜒的巷道,巷道的某一个角落里没有黄花地丁望着你微笑,露出明媚的牙齿,只有一两痕青苔,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有雨,不妨来得凶猛一点,汹涌一点。春雨,在惊蛰,在春分,欲迎还拒,犹抱琵琶,它如信而来,可沐浴其中的我们没有如此古典的情绪。这是一个不适合慢吞细咽的年代。黄花地,碧云天,霜林醉,点点离人泪,只是快餐文化里的一道小点心。雨,没有缠绵感伤,只是厌倦与审美的疲倦。

是雨,就要一阵子酣畅淋漓的痛击与洗刷,身上尘垢,心中污淖,已经不堪重负。正如我们行走,就要洒脱,笑就要爽朗。举起酒杯,就要有亢龙无悔纵横捭阖的狂野;卖弄歌喉,就要有凤舞九天睥睨一切的超然。

在这个三月里,我读过很多如花的文字,也有些花儿与我撞个满怀,曾想说说花儿的美颜与浓香,可想到“花开如禅”也就罢了。花儿们安静沉稳,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等待季风季雨,看与不看,都会开,都会给自己的岁月一个交代。它不会辜负了这个好时光。所有的花儿最喜欢桃,她总是个急性子,等不得雨水与和风,等不到叶子葱翠芽孢鼓胀,一不小心就开了,呼啦啦的火一般燃烧。亮瞎了眼,尤喜某年月一个顽童随手抛掷的一个小桃核,它不经意间就生长了,在河滩在路侧,在巷道的拐角处尤佳,那星星点点羸弱的红一定会撞到心里去。到这时,你看看她的左右,有荔枝草蓬蓬勃勃的张开了,有堇菜贴着地面温润如玉。

荔枝草的叶子像田里的油菜。“油菜开花了么?”上高二大丫问了好几次。她在学校与家之间忙碌地奔走,已经无暇关注小花小草,可心里有着一份念挂——油菜花。

油菜花已经开了,可金黄一色像阳光泼洒的时候尚有时日,但愿能更慢一点,大丫过些天能有着半日闲。把大丫的这句话告诉她奶奶,她没有说话,拎着一个篮子进了菜园子,咔擦咔擦的将青菜的苔掐断,有几根上面有淡淡的黄氤氲着,放在袋子里递给我的时候说了句:“爆炒给丫头吃,这上面的黄就是菜花的颜色。”

在三月,有雨,也有桃红菜花黄。在三月,有来自母亲手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