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者,终身阅读是必须的,可保持学习的昂扬态势,从而可以使自己的教育生命常青,常新,活力常在,关于读书,很多人都有过自己的精辟见解,窃以为宋代诗人、书法家,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山谷说得最为传神:“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言语无味。”林语堂先生把这句话解释为,你三日不读书,别人就会觉得你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往往是乏味的因而是不让人喜欢的。 周国平先生则解释为,自己三日不读书,就会觉得自惭形秽,羞于对人说话,觉得没脸见人。其实我们可以称读书是生命最好的化妆,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是让我们走向高贵最便捷的最有效的方式。
辽宁教育出版社曾出过六十册的《书趣文丛》丛书,十册为一辑。总序开笔直陈读书当有“致用”和“不立即致用”两种态度。后者视读书为一种兴趣,简言之,“书趣”即是。我就是一个有点“书趣”的人,自认为仅仅是喜欢读书,从不敢说自己是一个读书人。喜欢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粗浅的对文字的兴趣,若有若无。真正的读书人是钻进去了,我身边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她每天有上午、夜间两个整块的大约三小时时间读书,这时候她读书前必须净手焚香,手上是一支铅笔,随时在字里行间留下淡淡的痕迹,这个时间段里的她读书有着庄重仪式感,因为敬畏而特别虔诚。然后她在吃饭、乘车、茶歇……在所有的零碎时间里都在进行纸质或者电子阅读,她告诉我,花了一年时间在《诗经》里,越读越有滋味,如今她把《诗经》完整地滚过两遍了,现在还沉在里面,她还告诉我,读书要追溯文化的源头,在古老的文字里寻觅得民族的文化自信察觉自己内在的荒芜。她读书多,目前已经很少动笔,书写更为谨慎,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最后自己说了一个短句,“悔少作,做作。”我读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样的一种存在,譬如上周他又跟我说,我这里有两本书,一本《花草志》,一本周作人的,来拿去看,然后晚上交谈的时候总是涉及这书里的内容。她时时在前方用一种高度与光亮引领,在后面鞭策驱赶。想在读书这条道路上走得远,必须有一个坚实的同行者,“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有时身边暂时缺失,也可以给自己树立一个虚拟的丰碑抑或航标,就像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一文中的那句话:“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读什么书,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认为读孩子应该读的书是首要,因为我们得服务于我们孩子的阅读,为他们的终身阅读打下坚实的根基,为他们的阅读进行前期的甄筛是我们的责任。从儿童的视角出发,我认为先读神话:
一、有中国的神话中有诸神与人类的诞生。主要叙述盘古、共工与地母昊英,女娲,他们创造诸神与世界,这些正轻轻告诉我们文明的源头。
二、有诸神的战争。主要叙述炎帝朱襄与水神共工两派神祗的大战,炎帝朱襄取得胜利成为统治世界的天帝。再有炎黄之战,主要叙述精卫填海,炎帝与海神的冲突以及炎帝朱襄与黄帝轩辕争夺天帝之位的战争,最后黄帝轩辕成为新世界的统治者。他在告诉我们在矛盾冲突中社会在前进。
三、 有诸神与人类的幸福时代。主要叙述诸神与人类之间的爱情故事,如:牛郎与织女,董永与七仙女,这些故事响彻着劳动者追求与向往的回音,也是劳动创造的生动记录。再有开天辟地的盘古,炼石补天的女娲,发现药草的神农,教民稼穑的后稷,治理洪水的鲧禹,钻木取火的燧人氏,发明弓箭的后羿,这是劳动者的智慧和首创精神的赞美。女娲补天,羿射九日,禹治洪水,精卫填海都是为了摆脱和战胜自然灾害的困扰,充满了厚生爱民意识。《刑天舞干戚》中刑天反抗天帝失败被斩首,却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戈以舞。”显示了博大坚韧的精神。
我家里有中国神话故事三本,前段时间去了苏州诚品书店又给孩子买了一本,我认为这样的阅读需要不断强化刺激,从而深深镌刻。阅读,要追溯源头。
再读一些儿童文学作品,当下诸多儿童文学作家作品多如牛毛,学生在书店里总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错觉,其中有很多仅仅是故事性强的书,譬如郑渊洁的《皮皮鲁》系列,这书作者本人在有反思,里面太多暴力的元素。例如杨红樱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里面有很多厚黑学的元素,让孩子不像孩子。我个人常推荐孩子读的是《青铜葵花》《草房子》。这两本书里面有生动的故事,曲折的情节,例如《青铜葵花》里面的“南瓜灯”“冰项链”“大槐树下葵花被领养”,《草房子》子里“纸月无缘无故迟到的那一段,桑桑后来与两个男孩争执殴打”读来都印象深刻。其次这两本书都有非常鲜明的人物形象塑造,《青铜葵花》里面的青铜、葵花、拾棉花的奶奶,《纸月》中的“秃鹤”“秦大奶奶”。读过两三遍之后我们可以看看其中的文字了,《青铜葵花》里面对大麦地芦苇荡的描写,看似相同有有着细微的差别,每次读总是新的遇见。看曹文轩先生对孤独的描写,“那是一只鸟拥有整个天空的孤独,是一条鱼拥有整条大河的孤独,浩浩茫茫,没有边际。”两个比喻将抽象的孤独变得丰满。《纸月》中对秃鹤的外貌描写:
秃鹤的秃,是很地道的。他用长长的好看的脖子,支撑起那么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这脑袋绝无一丝瘢痕,光滑得竟然那么均匀。阳光下,这颗脑袋像打了蜡一样亮,让他的同学们无端地想起,夜里它也会亮的。由于秃成这样,孩子们就会常常出神地去看,并会在心里生出用手指蘸一点唾沫去轻轻摩挲它一下的欲望。
——曹文轩《草房子》秃鹤外貌描写
这语言描写自然流畅,读来舒服。我记得孩子有过这样逼真的仿写:
二癞子是癞,是很地道的。头发稀稀疏疏,可以清晰看见顶上无数白色的斑点,很多人看到了都觉得有点晃眼甚至瘆人,也会在心里无缘由地想起这样的歇后语:癞子打伞——无法无天。他最毒恨这样的话,每次听到都会特别生气。你看,他一着急,头上的白色斑点就变成粉红色的了。
这样子的阅读我们才是深层次的,由读产生强烈的仿写欲望。在我们姜堰作协主席曹学林先生力作《船之魅》分享会上,高泰东先生分享的主题就是《关注语言》,再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泰州作协主席庞余亮先生也说了小说中的语言将是小说的永久生命。我们在阅读时终究要关注语言,这是一种隐性且有效的生长。汪曾祺文字有着不可复制性,就是其语言,他说语言不仅仅是形式,其实就是内容。故事情节是兴趣,语言才是真正的力量,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开头:“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20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 这个经典开场白,被文学评论家认为在小说写作中极富挑战性,开启了小说魔幻主义色彩,另有他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全文就是讲述了阿里萨和费尔米纳之间持续了半个世纪的爱情,但是野心勃勃的马尔克斯用最浪漫最奇妙的文字将宏大叙事展开,故事主人公或窃窃私语、或长声哀叹,都直接诉之于我们的心灵。阅读,要回归语言、
再有,读书还是需要读经典,譬如《朝花夕拾》中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第二小节:“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啪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臃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其实这段文字在常人眼中就是一片荒芜,一无是处,可是鲁迅先生有蟋蟀、油蛉、蜈蚣,有何首乌、木莲藤、覆盘子,读了这段文字我们的内心是惶惶然的,我们真的对这个世界懂得太少,我总是记得汪曾祺先生说的:“多识草木鸟兽之名。”举个例子《赋得古草原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还有朱自清的《春》的片段:“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这里的草都是笼统的,模糊的,我们需要精准的叙述,吉祥草,巴根草,筒茅草,芨芨草等等,我们要知道栾树红果子,蒲草露养,山麻杆粗叶粉红,喜树长于湿地,四叶草幸运,五叶草绝交,小酸浆枯涩在秋天,因为懂得,生活变得有滋味,笔下也会变得精彩灵动。阅读,需要回归经典与生活。
我们终究会在阅读中,将每一天变得有意义。我们相信,我们读过的书,遇见的故事将会融入我们的血液,成为我们的眼神,我们的呼吸,成为生命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