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棵瘦李树也在春天赶趟儿,侧逸斜出的七八根枝上开了白白的花,也有几片绿的芽儿,俏生生的,我知道在今后的岁月里花儿会凋谢,最终结出果子。去年,去年的去年,我都看见过它的枝头悬挂过紫红的果子,一颗颗坠落在地,化为齑粉与尘土。
它是一棵苦李呀,一旁走过都不起整冠的念头。
这个春天,它仍然急匆匆的开了花,不管未来结怎样的果,疯疯癫癫地美上一遭,这才不枉在春天里来过。
李花下我看见一个女子,穿小白鞋,白色百褶裙,乳白印淡蓝碎花的衬衫,她正踮起脚轻轻攀折一个李花枝。
她是我的邻居,平素里总是忙着,男人不怎么上进,得一份三两千的安逸活计就满足,偏偏爱喝几口酒,爱个排场穿得格整,向来是贴补不了家用的。女人一个人操持家里里里外外,上一个面包房的班,还顺带学校晚自习下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做鸡蛋饼。
女人平时总是头发乱蓬蓬的,才三十出头就是黑眼圈,大眼袋,还有偏头痛,甚至去理发店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面对着她焦枯的发梢都舍不得下剪刀,说你平时操心多了,头发长得不是一般的慢。
女人难得有这么个闲工夫在这里看花,不多的时间她真的应该看看桃花,人面桃花该是一个美,再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李树下不是个好去处。可是她选择这路边的瘦李,看李花,攀柳枝。
外面是好太阳,晃眼,李花也是雪白一片。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可是一只蝴蝶从她面颊掠过,就走了,大抵她的汗水也是苦的。
她终于攀了枝李花回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蓦地想到,原来她也是一棵苦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