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8 10:05:32——旧版教育博客)
每一年的初夏开始,我们便会源源不断的给外公“供应”啤酒,大概跟大多数劝长辈戒烟酒的晚辈不同,我是鼓励外公任意喝酒抽烟的。到了这个岁数,可喜的是除了眼睛和耳朵不太灵敏外,身体康健的很,拎两袋大米还箭步如飞的外公,何必去限制他的爱好,想怎样就怎样,是我愿景里他们晚年的模样。所以,上周三,我让小卖部又给他送去了两箱。
先前打过电话,知道我回去,老俩口依然一如既往的守候在路口。这么多年,哪怕是我天天去,他们天天都不会忘记在路口守候我的到来,临走时还要把我送至路口。外婆的背似乎更弯了,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问起女儿的事情,我把手机给她看视频,乐的老太太一阵大笑,没牙的嘴巴里,牙床特别显眼。
同样显眼的,还有外婆衣服上被划破的口子,我没作声,周四给她买了两套衣服,在电话里告诉她,别缝那件衣服了,我周五或者下周一给你送回去。所以前天,我去了外婆家。热心的邻居们招呼着我,都知道我是送衣服来了,我明白,外婆肯定又在人前狠狠的炫耀了一下。可惜的是,外公外婆不在家,说是到田里种黄豆去了。因为急着让外婆试衣服,所以询问了去田里的路线,决定徒步而行,摸索前往。
这条路,我大概有二十几年未走过了,凭着微乎其微的熟悉感,和邻居嘴里“绕大道而行”的话语,我顺利到达了目的地。站在大桥上,河对岸的田埂上,稀稀朗朗的人群里,我一眼便看到了外公外婆佝偻的身影。小跑而至,大喊了一声“外婆”,见她起身,又疑惑着弯下腰,田头的大婶大妈们纷纷喊着外婆,告知我的到来,见两位老人起身,微笑。
他们感叹着我能找到这个地方,说记忆里,我从未到过田头,并急切地要回家,为我准备午餐。我笑着蹲下,提议陪着他们一起,等待收工。那天的天气,好似初秋,微凉的风,带着雨后的潮湿气,倒是舒服的很。回忆也在风里,扑面而来。
这块田埂,记忆中是来过一次的。那是闷热的农忙时节,年轻的父亲母亲,任太阳把脸颊晒得通红,与一旁劳作的人们大声交谈,大声欢笑。还有那几个玩伴,不顾傍晚到处飞舞的小虫,肆意追逐,任意打闹。一茬一茬的稻草根处,蚱蜢被惊得一蹦一跳,像在追逐孩子们欢快的脚步,又似在躲避孩子们凌乱的脚印。大人们把掉下稻谷的秸秆堆成一座座小山,那是我们多么热爱的秸秆堆啊,从这堆爬到那堆,身手敏捷的“小猴子”们,总能惹来一阵欢呼和羡慕。外婆说,我自小就不太爱出门疯玩,所以在爬“草垛子”这门技术上,自然是落于人后,好在我不是个非要争第一第二的人,所以常是独自爬上草垛,看别人争来比去,捡得几声欢笑,乐在其中。
大人们是不让爬草垛的,一是不安全,再者,每次从草垛下来,身上总是会痒痒的,不能避免。但顽皮的孩子能怎能听得那一声声劝告,依然呼朋引伴,有时也引得大人们忍不住暗笑,看那一个个猴样,怒在脸上,乐在心头。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倒霉”的主儿,在回家后,屁股被打开了花儿。
我对田头的印象,除了成功捉了一只大野鸡外,还有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天。大概是上一、二年级的的时候,那时村小还未合并,前几日,大人们乘凉时说起,有户人家在田头被雷击中,没了性命。小小的我,自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盛夏,雷阵雨太频繁不过,于是那天下午,在教室里上课的我,见屋外电闪雷鸣,风云突变,轰隆隆的雷声一遍遍震在耳旁,张牙舞爪的闪电一直击到了心里。我“哇”一下便哭了,任慌乱的老师怎么询问,都不说出原因,下了课,便在倾盆大雨里,径直往家跑。我一边哭一边跑,泪水混着雨水,前行的路那么模糊,脚步却逐渐加快。到家看见紧锁的大门,又一路哭着跑到田头,见着在纸厂躲雨的父亲母亲后,才收干了泪水。后来,父亲将我送到学校,老师才明白了,我是顾及雷电下的父亲母亲,浑然不知在滂沱大雨里奔跑的自己,其实也会引起雷电的犯难……
外婆吆喝着顺着回忆渐渐走远的我,回家的路上,坐着外公的电动小三轮,我依然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给外婆买的衣服大小正合适,怕衣服上的纽扣不牢固,日后掉下来时,外婆看不见针眼,于是给她一个个用针加固,坐在沙发上,外婆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我的童年,仍然是那些事情,听了这么多年,竟然一次都没有过厌烦,每次都好像初听一样。我顺着外婆的话,一步步的走向回忆深处,手里飞舞的针,两次刺破了手指,却沉寂其中,满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