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一起执勤的是辅警老刘、老孙。这老刘刚50岁已经儿孙满堂,但无论对儿子还是孙子都很冷漠,据儿媳说孙子这么大,老刘从没给孩子买过零食、玩具。那女人说话刻薄,将老刘没给孩子买过衣服硬说成“没替孩子添根纱丝”。老刘对此大为光火:“儿孙自有儿孙福,孝顺子孙谁见了。麻蒲袋草蒲袋,一代管一代。凭什么我就该为她孩子买东西!他们结婚十年了,也没见给我买过东西。没有老,哪有小?连老都不尊,为什么要爱小!”老刘最让家人头疼的是懒,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做什么事情,能推则推,能躲则躲,能扯皮就扯皮。人养得膘肥肉壮,就是舍不得出力。因此做什么营生都做不长。三年换了六次工作,急得老婆直骂“枪毙小”。好在他外甥是本镇党委副书记,与派出所打个招呼,进了联防队,做了辅警。去年在中学警务室,日子清闲,但是今年春天就被赶了出来。这次不是为了懒。有一段时间学生宿舍总丢东西,找不着线索。录像一调,发现是他监守自盗。学校怕家长闹事不敢用他,退回派出所。派出所碍于他外甥的面子,不辞退他,也不让他上班。在家呆了一个月,外甥说对派出所长说:“这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个办法。”没几天就到中队来上班了。
在中队做辅警辛苦,要上路执勤,日晒夜露、风吹雨淋,夏天的烈日下沥青路面比熟透的柿子还要软,一踩就是一个脚印,比队长摁在公文上的章还要清晰。不管谁上路走一趟浑身都湿得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三五天一过,老刘直嚷:“像这样,我迟早要被化成沥青,淌到路边的水渠里!”队长照顾他,安排他到伙房帮着烧饭,其实就是让他闲着。人闲下来了,老刘就在中队里串门,除了队长办公室不去,谁的办公室都进。人家在做事,他说三国懂六国,天上地下胡说八道,历史地理无所不谈,东家长西家短尽情发挥,扰得人心里骂一百遍长舌男。他前脚一走,后脚人家把门“乓——”一声关上。但是老刘不知人们的厌恶,仍然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自己的故事。
今天他也是替人值班,他根本没有值班任务。辅警老周去人家吃喜酒了,请老刘代一下。平常人是请不动老刘的,但是老周请得动——他们是牌友。一起打牌老刘输多赢少,而老刘最看中老周的不是自己总输钱,谁也不是傻子,输了钱还感激赢钱的人!老刘感激老周,是因为赌场上老周像及时雨,经常借钱给老刘,老刘看中老周的是这个。
只有老孙当天当班。他是个老实人,原来是水厂工人,以前家境不错,但是五年前女儿白血病耗光了积蓄,偏偏自己又患了甲状腺肿瘤,一大笔手术费终于让他站上了高高的债台,水厂厂长与中队长是战友,一起在部队磨爬滚打3年。厂长同情他,请中队长帮忙,才有了他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