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鞋柜里,静静躺着一双手工制作的红色布鞋,任岁月流逝,记忆的一角,总留着它的位置,这是一位老人对我的深情与爱。

    那是一个金色的六月,伴着和煦的暖风,毕业班的孩子们陆续离开了学习六年的校园,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带着丰收的喜悦、离别的不舍与真挚的祝福回到办公室。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朱朱,你忙吗?不忙就赶快回来吧,家里有客人等。”母亲的语气显得有点急促,我刚想问是谁在等?听到的已是“嘟嘟”忙音。我忙骑车往家赶。暗自寻思着是谁的来访,让母亲失去往日的淡定。

踏上楼梯就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母亲低低的说话声,打开门一看,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一件靛蓝的斜襟大褂,浆洗得发白,但干净清爽。脸上的皱褶浓密而清晣,神情里有一种病态的倦怠,脚边放了一个布包。这个老人是谁?我脑子里快速翻转,记忆中一片空白。

老人一见我,忙吃力的起身,我赶紧三步并二步迎上去,没等我说话,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满怀激动地说:“你是朱老师吧,我是小林的奶奶,今天,特地来感谢你的。”话未说完,眼圈已泛红,她擦拭着眼角,哽咽道:“我这孙子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他妈妈又不在家,是我一手把他拉扯大。可我是个睁眼瞎,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把他吃饱了,这几年多亏你待他如亲人,教他学习、做人,他常回来和我说你的好。今天,孩子毕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当面对你说声谢谢。”老人絮絮说着,不时停顿喘息,我心中一阵发热,有多少这样的老人,自己已苍老病弱如枯树,可还是坚韧地用尽全力为子孙撑起一个家。

小林是个比较特殊的孩子,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因车祸去世,母亲改嫁,就和年迈体弱患有哮喘病的奶奶一起生活,一个家,风雨飘摇,原本成绩一般,在班上不起眼的孩子变得更加孤僻,整日默默坐着,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自卑和敏感,看见这样的孩子,我的心,腾起柔软与温情。他病了,我送他去医院,陪他打点滴;衣服破了,我把儿子的衣服拿给他穿,还装作不经意说,儿子不喜欢或是买小了;我还经常用奖励进步生的方法,让他自然而然的得到需要的书本文具。

一次,他过生日,我捧出一盆花,送他。绿叶的映衬下几朵小小的红花分外明艳,他抬头看我,不敢置信地问:“老师,您送给我的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我又笑吟吟地说:“这是太阳花,老师最喜欢的,它渺小朴实,普通得随处可见,晚上它累了倦了也会眯上眼休息,可到了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冲开晨曦的薄雾,它又睁开眼,接受阳光的洗礼,展示着自己全新的生命,快乐地绽放。”小林认真听着,没有吱声,若有所思地打量这盆花好久好久。

之后,他把花放在教室后的窗台上,上课特别认真,下课后,走到花跟前,一朵一朵细细地看,眉眼里全是笑意。看他侍弄花儿欢喜的模样,我心里一动,请他照看教室内外的其它花草,他一时惊诧,续而低头笑了,笑容里透着感激与孩子特有的纯真。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很尽责地给花浇水,松土或搬出去晒太阳。

一下课,别的孩子都喜欢围着他,叽叽喳喳问着各种关于花的问题。小林俨然成了花的守护神,极耐心细致地告诉他们,每一盆花开的时间、有什么特征、花语是什么。他如数家珍,自信重新浮现在他的脸庞,教室里不时听见他朗朗的笑声。有次,他悄悄和我说,老师,我要像这些花儿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去盛开,去微笑,去感恩。说完,羞涩一笑。我欣喜极了,他一颗坚硬冰冷的心终于慢慢融化了,黯淡的人生重新变得春光明媚,那个懂事活泼的男孩又回来了。

“小林说你的脚有骨刺,不能穿高跟鞋,我想着布鞋养脚,就给你做了双,你看看,合脚不?”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双崭新的布鞋,红彤彤的颜色,柔软的面料,针脚细密均匀。老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满脸期盼的看着我。

看着脚上久违的布鞋,还带着老人手心的温度,我满心的温情和感动。这一针一线,倾注了老人多少的深情与爱,这也是我,为人师的骄傲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