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很特殊,农历2月19日,传说观音菩萨有三个生日,2月19日便是其中之一,即使这么有“典故”的日子,我却很少记得,今年在备忘录上设置了提醒才没错过。生日那天母亲不肯外出吃饭,我便提了蛋糕,打包了平日里母亲喜欢的炒肥肠和酸菜鱼回去。晚饭还是一如平常,我怪母亲道:“今天你过生日,怎么也不讲究一下?”母亲淡淡地说:“弄多了也吃不掉,不浪费。”为了博母亲欢心,我特地把蛋糕和两盆菜放到餐桌中间,夸张地给母亲描述这家饭店的菜多好吃,随后招呼孩子们来拆蛋糕,点蜡烛,一起大声唱生日歌。我幻想着母亲能大快朵颐地吃着平时爱吃的菜,再尝一口蛋糕,啧啧啧地点头。可晚饭都快吃完,母亲都没怎么动菜和蛋糕,我不禁怅然。母亲已过六旬,早已不再热衷喧闹,饭店油腻的菜,高糖分的蛋糕也不再符合母亲心意了。
母亲的性格非常乐观,吃苦不言苦。年轻时,父亲在部队,她一人既要带孩子又要做农活,在生产队干活又从不肯落在别人后面,小时候的记忆大部分已模糊,但有几个镜头我却依然深刻。记得每天夜色沉沉压来时,母亲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家,一放下农具就钻进厨房围着灶台,儿时的我每顿晚饭都有一碗炖蛋,母亲说这个是专门小孩吃的菜,我便信以为真地,一人一碗炖蛋,吃了好多年。农村的夜又深又长,夜里偶尔醒来,总见母亲披衣坐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在飞针走线钉鞋底(纳鞋底)。我以为每个母亲都是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地忙碌,后来才知道,母亲除了做鞋给我穿,还包揽了娘家5个兄弟姐妹一年四季的布鞋。
母亲是个孝顺的儿媳,我的奶奶今年100岁了,母亲跟我讲,这辈子只跟奶奶吵过一次,还是我两三岁的时候,有次早上母亲去田里干活,把发着高烧的我,还有药一并交给奶奶,并再三叮嘱奶奶不要忘了给我喂药。谁料待她晚上回来抱到我时,我浑身滚烫,药搁在灶台上,还是早上放那儿的模样。母亲气血一下子冲上来,急得眼泪直流,抱着我跟奶奶吵了几句,最后气得把奶奶家的柴门都踹坏了。这段往事时隔已30多年,可每说一次母亲依然激动,也有懊悔。母亲似乎又是个坏记性,在照料伺候奶奶的这么多年,给奶奶端茶送水,帮她洗澡、剪指甲,为方便夜里照顾,和奶奶睡一张床。这不仅是孝顺,更是母亲珍贵的品德与涵养。
母亲对我比较溺爱,为此被父亲不知骂过多少次。母亲不懂教育,只懂疼孩子。母亲常说,她什么都不怕,就怕我夜里发高烧,有一次夜里我突然起高烧,母亲一个人抱着我跑出家门,漆黑的夜里,母亲因紧张慌乱,转了几个巷子后竟然迷路了,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这才惊动了邻居,帮忙把我送去了卫生室。母亲每讲一次时都会说:“你看,养一个孩子风险太大了,还是生两个保险一点。”我明白母亲的意思,是一个人照顾体弱的孩子,挨过了无尽的孤独与恐惧之后的无奈感慨。
母亲没有正式工作,一辈子操持家务,但她却十分理解我的工作。她从不参与和干预我的工作,对我单位的人和事也不枉然评论。偶尔路过单位找我时,总是很客气地跟保安打招呼说:“麻烦你,我找一下夏老师。”
老天在千万人之中,赐予母亲观音菩萨的生日,也许母亲的一生便是带着这样的使命而来。母亲待人真诚善良,看淡功名利禄的优秀品质,我虽没有全部遗传,但却深受其影响,她从不期盼我出人头地,永远还是那个只关心我粥可温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