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进门,“哇,认不出来了。”颜帮我拉开门,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夸张地睁着眼对我念着。机灵鬼每每见我总有说辞。她落座,旁边的思博靠着后桌露着整齐的白牙,“是啊,不一样。”不一样?我好奇了,便问:“不一样吗?哪儿不一样?”“嘿嘿,反正不一样。”思博更憨了。颜大声:“无法用语言表达,帅,好看。”自相矛盾的家伙,无法表达,还表达。后排的奥加伸长脖子:“帅?哈哈,老师怎么是帅?是美!”耍贫嘴,正事儿——读书!

三天假一休,又扯嗓子喊读了。我挑一段语句来读一读,用口腔读,再用气息读,他们会条件反谢说,我选第二种读法。

然后都立立身姿,开始将每个音竖起来。不厌百回读的文章,每读一遍,总有所悟,读到“番茄太阳”,“那年,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临时租住在一栋灰色的旧楼房里。”宇轩顿悟似的“她的心情灰暗,所以租住的楼房就是灰色的。”惜让说:“卫宣利住的楼房不一定就是灰颜色的,但是她的心里灰的,所以在她的眼里楼房就是灰色的,暗淡的,很旧的。”

“她的心情为什么灰的呢?”“她十七岁车祸,双腿残疾,后来跟父亲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心情当然乱糟糟。”颜善解人意地说。

“接连下了几场雨,终于晴了。阳光很好,碧空如洗,树叶绿得发亮。”个个似乎找到了语言的密码,举起手来:“时间的推移,明明天使般的笑,卫宣利的心伤也慢慢抚平,之前的不快就是那接连的雨,现在的作者心情好了,终于晴了,眼里的绿叶都亮了。”悦眨着双眸,灵气直泛。“所以,作者说太阳总算出来了。心里有光芒,眼里就有阳光。”奥加眼里一亮。

铃声起,我走出教室,目光被满树的绣球荚蒾扯去,满头满枝的圆滚滚的淡绿色的花球在风中颤动,一转身,三两个孩子围着我,我心血来潮问她们:“还记得刚开学时候的芽苞、细叶吗?”小姑娘指向我视线所及:“老师,现在长满了叶子,那就是绿得发亮!”心中有光的孩子,咯咯咯地满足,她的眼里有了发亮的绿。“去看看她的花吧。”我目光不离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花球,这些似开未开的青绿色的花不正是我身边围着的青青涩涩的小家伙们吗?

天宇前几天跟同桌还闹不愉快,今天他因为同桌讲了孔融让梨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面容里没有了嬉皮,真诚地鼓起掌来,我让他说说看,他说:“我鼓掌是因为我很佩服我的同桌,她见识多,能把这么长的故事讲给我门听,给我们带来不同的情节。我真心佩服她书读得多。”我也给天宇鼓起了掌,看着他的双眼说:“我很欣赏你。这足以让我看到了你的优秀。”一个孩子,他的心里装着什么?前几天还势不两立的架势,还好,没有粗暴地调座位,不然哪里有这样的心声与表达。正如那一树的花球,明天会打开多少,颜色会悄悄地染多白,香气会传多远呢?

兀的,龙应台在我耳边轻语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的把那个蝴蝶结扎好,用他5岁的手指。”

当我立在孩子们中间时,我的眼、心、口、耳就有一种义务,去找寻,去体悟,去发声,去聆听孩子们生命里的那股摸不着的生长节律。或许我不能明明确确地逮住那一声拔节的音律,但我要有足够的耐心去俯身,送给他们一丝温热。

漫长的等待或许就是教育。